不養最大！養豬戶的辛酸與自負
你或許會想問，我怎麼會也懂養豬了。事實上我不懂，但因為跟著一個老闆在沼氣發展的產業中數年，也逐漸了解畜牧這個產業。在這個行業有句行話：「豬農三三三，三個人，一天工作三小時，年收三百萬。」我們接觸過許多業主是豬農，有的新興派的豬農，把賺來的錢投資到新的設備和器材，毫不吝嗇。當然也有保守派的豬農，賺來的錢頂多就是買幾台賓士、寶馬來開，或是給自己或孩子去玩些燒錢的興趣，但對於豬舍改裝、修繕，以及新興的養殖方式、自動化的設備的投資就比較保守，更何況沼氣相關的設備。
我們經常聽到豬農說：「不養最大！」這句話有兩個含意，其中一個是因為二代往往不願意接手，即便這是個很賺錢的工作。但因為相對很辛苦，因為工作的環境真的很不好。在沒人願意接手的情況，一代牧場主人只要不養了，豬場很可能就會收起來，或是轉賣。
而不養最大的第二層涵義，是台灣豬肉自給率很高，大約都在九成左右，是台灣少數不用大量仰賴進口的蛋白質來源之一。一旦豬農不養，自給率就下滑，台灣就會少掉一個有優勢的第一級產業。所以一句「不養最大」其實透漏了豬農的心酸與自負。
台灣沼氣發電不會發財，養豬戶不願投資
比起太陽能的收購價格，台電沼氣發電的收購價更低，目前大約一度電才收5元左右。遠低於世界的行情。加以台灣豬農都是小型養殖戶，排泄物總量少，沼氣產量就少。所以發電的規模也不可能太大，這導致台灣沼氣發電一直無法發展。因為沼氣發電規模不夠就不可能獲利，最少以目前台電的收購價格來看是如此。
那你或許就會問了，既然不賺錢就不要投資啊！問題不是這麼簡單的。之所以會有沼氣，是因為在處理豬的排泄物過程中，為了減少水汙染，會採用「厭氧發酵」的方式去分解糞便，讓糞水中的固體沉積，然後較為乾淨的水浮在上面以達到排放的標準。如果沒有厭氧發酵和汙水處理，養豬戶是不能直接將水排放到河流中的。而厭氧發酵這過程中就會產生名為沼氣的甲烷、硫化氫、二氧化碳和水氣的混合物。
那或許你又會問了，產生就產生了，最少水變乾淨了啊！但甲烷產生之後要處理啊！甲烷的溫室效應能力是同質量的二氧化碳的十九倍之多，如果甲烷不處理，那地球暖化的問題勢必會更加嚴重。不要小看台灣的豬，根據農委會的資料，台灣的豬一天可以產生八千噸的大便，一年就是300萬噸，這些大便產生的甲烷溫室效應極為驚人，如果不處理甲烷那就無法永續經營了。
甲烷一般是透過燃燒的方式處理，把甲烷轉變為二氧化碳，一個甲烷分子完全燃燒可以變成一個二氧化碳和兩個水分子，如此一來溫室效應的狀況就會大幅度下降。而沼氣發電就是在這個時候介入的。
沼氣發電在台灣：回收攤提維修成本就好
既然要燃燒甲烷，我們何不順便利用燃燒的能量發電？沼氣發電用於畜牧行業就是在這種想法下誕生的。一般而言，兩千頭規模的牧場可以設置14千瓦左右的沼氣發電，並且透過兩台14千瓦的小型沼氣發電機輪流歲修的方式增加發電的效率與減少發電機的磨耗。以某綠能公司的小型機組來說，其發電的利潤已經足以攤提發電機的維修。產生小額的營利。如果想要「發財」除非是豬場規模夠大，沼氣產量夠多，否則以電價如此低廉的台灣，會很困難。
除了剛才所提的公司以外，台灣幾乎沒有第二家小型沼氣發電的廠商。其他公司都是提供大型機組，但沒有那麼多燃料，設置這麼大型的機組根本沒用，設置費用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攤提回來。更遑論要營利了。當然也曾經有人異想天開說把附近的排泄物全部載來大型機組旁邊燒，試想，用汽油去載大便來發酵再燃燒真是太聰明了！根本不可能！畢竟糞便不是煤炭，根本不可能有那麼高的轉換效率，所以那些愚人的想法自然很快就沒有人想、沒有人做了。
豬農普遍停滯不前，可能無法面臨美豬衝擊
上面說了這麼多沼氣發電，來談談豬農。其實在台灣豬農若是沒有政府補助，是非常抗拒建置新的硬體設備。明明養豬在台灣比開多數公司都賺錢，但要他們拿出全額來投資設備根本天方夜譚。台灣很多製造業的老闆都還借錢買設備，豬農明明很多都滿手現金，也可以輕易在農會借到錢，但就是不願意投資設備。當初連三段式厭氧設備可能都是靠著政府的補助建置的，明明是「該對環境負責」，政府罰工廠不手軟也沒在補助的。但對豬農卻是禮讓三分。這也造成了豬農不願意自行投資沼氣設備。你想，明明可以改善畜牧場變成更友善環境的設備（因為減少了沼氣洩漏的狀況，燃燒後的沼氣沒有臭味）豬農都不願意自行投資。那台灣的養豬產業究竟停滯了多久？
或許有許多新興派的豬農先進，去了丹麥等北歐國家，看到他們養豬的方式，有稍微激起自己對於產業進步的一點熱情。但這點小小的火苗似乎無法在台灣產生燎原之火。今天美豬的問題不只是政治問題，同時也是產業衝擊問題。政府長期「照顧」與「補助」豬農，是否就像台灣其他習慣被補助、保護的產業（諸如汽機車製造業）一樣，完全沒有實力去和國外廠商競爭，一旦降低關稅或是開放進口，就等著被幹掉的份。
開放美豬？三思後行
即便我這篇文章不留情的批評了台灣的養豬行業。但我還是奉勸政府對於美豬開放三思後行。因為台灣的養豬業真的沒有夠強的競爭力可以面對這西方的船堅炮利。這不是瘦肉精的問題，是產業過去一直受到保護，如今保護傘將解除，但溫室的花朵仍為嬌弱的幼苗時，所產生的衝擊絕對不是「標示清楚」、「自由市場經濟」可以解決的。畢竟我們連一個沼氣都無法完善處理，又該如何面對質精量大的肉品輸入呢？
作者為沼氣處理公司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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